朱彤：以健康驱动空气污染和气候变化协同治理

文章导读

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教授朱彤表示，在实现碳中和目标的过程中，在未来更加科学严格的空气质量标准引领下，我国需加强以健康效益驱动气候变化与空气污染协同治理目标与路径优化方面的能力，并推动健康效益成为协同政策路径选择的重要考量。以健康驱动空气污染与气候变化协同治理，以使我们的各项努力能够最大程度保护公众的健康。

▲来源：蔚蓝地图    作者：朱彤

9月21日，第25期环境茶座在京举办。来自政府、学术界和社会环保组织的代表共同回顾了中国近十年来大气环境治理的历程，高度评价了中国大气污染治理所取得的历史性进展，同时对“双碳”目标下通过减污降碳协同增效实现空气质量进一步改善进行了展望。

会上，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教授朱彤做了标题为《以健康驱动空气污染和气候变化协同治理》的主题分享，以下是分享内容回顾。

（来源：腾讯会议录屏）

空气污染给全球带来巨大健康挑战

空气污染对人群健康的影响巨大。据《全球疾病负担》报告，2019年全球因室内外空气污染暴露导致667万的过早死亡，其中PM2.5暴露导致414万的过早死亡。PM2.5对人体健康的影响非常复杂，我们的研究发现，糖尿病前期、慢阻肺或高血压人群对空气污染有更高的易感性。数据显示，空气污染对于慢阻肺患病人群和糖尿病患病人群的过早死亡贡献分别达到40%和20%。

世界卫生组织（WHO）一直在以改善全球人民健康为目标推动空气污染治理，在2005年，WHO发布了全球空气质量指导值（AQG），并特别针对PM2.5设置了三个阶段性的目标，倡导各个国家围绕这个目标设定治理路线和环境质量标准。

2012年，我国发布了《环境空气质量标准》（GB3095-2012），其中增加的PM2.5和O3浓度标准等相关指标，参考了WHO发布的2005版《全球空气质量标准指南》（AQG）中的第一阶段目标，在大气污染防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大气十条”、“蓝天保卫战”等关键政策的实施，我国大气污染防治工作取得一定成效，空气质量逐步改善。

WHO最新修订的空气质量指导值为中国空气质量改善带来挑战与机遇

科学研究指出，部分空气污染物对人体健康的影响无明确阈值，人体暴露于低浓度污染物时仍存在健康风险。以PM2.5为例，当人体长期暴露于低浓度PM2.5污染时（年均浓度10µg/m³，WHO 2005 AQG），仍有下呼吸道感染、中风等患病风险。值得一提的是，每单位PM2.5浓度下降带来的死亡风险减小幅度随污染物浓度降低而更为显著。也就是说，空气更清洁时，进一步改善空气质量的健康的保护效果边际效益更大，可能“事半功倍“。

因此，WHO于2021年更新了PM2.5、O3、NO2等空气污染物指导值，将其中PM2.5年均指导值由10μg/m³下调到5μg/m³，为各国决策者立法和规划提供参考，助力科学合理制定政策，降低空气污染水平，减轻相关疾病负担。

表1. WHO最新修订的AQG与2005版对比（图源：演讲者PPT）

根据朱彤院士课题组的测算结果，每一个阶段都可以减少相当数量PM2.5暴露导致的过早死亡人数，如果从10µg/m³降到5µg/m³，可以额外避免28.5万人过早死亡，这对健康保护意义非常重大。目前，全球99%的人口都呼吸着超过新AQG指导值（PM2.5年均浓度5μg/m³）浓度水平的空气（WHO，2022）。WHO最新修订的AQG指导值无疑为包括在内的全球各国的空气污染治理带来了更大的挑战。 

气候变化从多个维度影响健康

过去五年左右，关于气候变化对人体健康影响的研究越来越多，揭示了气候变化对健康的多种影响。例如，气候变化导致极端天气出现频率的增加，极端高温的热浪，极低温度的寒潮对于人体来说都是不适宜的温度，并且温度波动大会增加脑卒中（也即“中风“）和心梗发生的风险。

据《柳叶刀》报告，中国气温每升高或降低1℃，会导致死亡风险增加2%或4%，而2℃温升热相关的超额死亡比1.5℃温升每年会提高27000例。今年夏季我国就经历了极端高温气象，是1991年区域性的高温事件以来最强的一次，中国大概有38%的站点达到极端高温标准，有很多城市出现44℃以上的高温，这带来了非常大的健康负担。

来源：国家气候中心，2022

因为暴露高温热浪，导致2019年全球65岁以上的人群中有34.5万过早死亡（Romanello et al.，2021）。在中国过去40年中，热浪归因的死亡人数也增加了4倍（Chen et al.，2022）。森林大火或开放性植被因为高温干旱产生大火也会带来健康危害。例如，野火可造成全球新生儿出体重降低10.3克，间接导致每年6万五岁以下儿童死亡（Li et al., 2022）；导致了9%全球18岁以下儿童的死亡（Xue et al., 2021）。除此以外，一些传染病，如疟疾、登革热、寨卡，过去几十年随着温度增加，影响也在增加。

碳中和目标推动源头控制与健康效益“双协同”

空气污染物和温室气体具有同根同源性，实施源头治理政策可应对气候变化，协同治理空气污染，并带来健康效益。研究表明，在2060年碳中和情景下，全国人群PM2.5年均暴露水平将降低至8µg/m³左右，78%的人群PM2.5年均暴露水平将低于1 0µg/m³，接近WHO 2021 AGQ指导值（PM2.5年均浓度5 μg/m³）（Cheng et al.，2021）。

因此，在实现碳中和目标的过程中，在未来更加科学严格的空气质量标准引领下，我国需加强以健康效益驱动气候变化与空气污染协同治理目标与路径优化方面的能力，并推动健康效益成为协同政策路径选择的重要考量。以健康驱动空气污染与气候变化协同治理，以使我们的各项努力能够最大程度保护公众的健康。

▋参考文献

[1]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2021)‎. WHO global air quality guidelines: particulate matter (‎PM2.5 and PM10)‎, ozone, nitrogen dioxide, sulfur dioxide and carbon monoxid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https://apps.who.int/iris/handle/10665/345329.

[2]Romanello, M., McGushin, A., Di Napoli, C., Drummond, P., Hughes, N., Jamart, L., ... & Hamilton, I. (2021). The 2021 report of the Lancet Countdown on health and climate change: code red for a healthy future.The Lancet, 398(10311), 1619-1662. doi: 10.1016/S0140-6736(21)01787-6.

[3]Xue, T., Geng, G., Li, J., Han, Y., Guo, Q., Kelly, F. J., ... & Zhu, T. (2021). Associations between exposure to landscape fire smoke and child mortality in low-income and middle-income countries: a matched case-control study.The Lancet Planetary Health, 5(9), e588-e598. doi: 10.1016/j.ecoenv.2018.10.109.

[4]Li, J., Xue, T., Tong, M., Guan, T., Liu, H., Li, P., ... & Zhu, T. (2022). Gestational exposure to landscape fire increases under-5 child death via reducing birthweight: A risk assessment based on mediation analysis in low-and middle-income countries.Ecotoxicology and Environmental Safety, 240, 113673. doi: 10.1016/j.ecoenv.2022.113673

[5]Cheng, J., et al. (2021) Pathways of China's PM2. 5 air quality 2015–2060 in the context of carbon neutrality. National Science Review. doi: 10.1093/nsr/nwab078.

[6]Chen, H.,et al. (2022) Spatiotemporal variation of mortality burden attributable to heatwaves in China, 1979–2020. Science Bulletin. doi: 10.1016/j.scib.2022.05.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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